经典重庆

    秦卫东决定赌一把，赌上他那成立7年的公司。这是一家科技创新型农业企业，疫情蔓延后，从原材料种植到订单寄送，秦卫东被两头卡住了。

    2020年伊始，新冠肺炎疫情让全国大部分行业按下“暂停键”，如秦卫东公司一般的部分中小微企业也不得不直面这突然而至的挑战。

    今年2月4日和3月2日，重庆市先后出台了《关于应对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支持中小企业共渡难关的20条政策措施》和支持企业的增强版40条举措。面对疫情带来的未了局，当下的经济环境，中小微企业主们渐渐意识到，除了倚靠政策“减伤”活下去，“自强求变”才能走得更远。

    通过视频指导，种植户正按照技术标准进行定植作业。受访者供图

    破冰危机

    秦卫东公司主打产品富葛鲜片，原本准备2020年大规模进军川渝火锅市场。疫情发生后，火锅市场的销售基本停滞。公司种苗费用、科研人员工资……秦卫东算过，1月底公司现金流出现了400多万元的缺口。

    往年，春节前后从仓库里拉货的车，一车接着一车。看着仓库里囤积了近10万吨的货一动不动，连库管员都看得出公司遇到了巨大的危机，主动提出降薪。

    去年，秦卫东执意扩大了8000多亩种植面积，订金已经收了，这意味着种苗出了问题交不出货，不仅赚不到钱还要赔付大额的违约金。而要破局，就要如期种苗。秦卫东说，每年1月底将迎来种植的最佳时节：“土地就绪，但技术人员过不去，错过这段时间产量的影响不可逆。”

    怎么办？只要想干，办法总比困难多。

    线上对接种植户，用视频连线的方式与生产一线人员保持沟通。没有科研人员在现场指导，靠当地人自己搞？换作以前秦卫东打心底里认为“不靠谱”。

    非常时期他猛拍大腿：“必须一试！”

    ——起垄，垄距1.5米、垄高0.5米、沟宽0.3米，排水干净不积水；

    ——种苗栽在土袋中间，栽好苗子后必须浇“定根水”，水刚好浸透土袋……

    一对一的视频连线，忙活半天，当地干部、村民回应：“栽得好，没问题。”

    直到2月的一天，贵州息烽相关部门为技术人员开展工作提供了交通便利，秦卫东心里的石头才算放下：“反馈的情况是通过视频指导下苗，85%的农户达到了现场指导的效果。”

    危机中，有“危”就应该有“机”。找到点信心的秦卫东又开始寻找卖掉库存，解决一部分现金流吃紧的问题。

    2月13日，重庆市商务委发布首批开通“零接触”外卖的火锅名单。他再次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他跟其中3家火锅店谈好，每家送10包产品，无论卖不卖得出去，赠送的产品不收钱。

    没想到订单一个接一个，几家店买走了秦卫东1万多袋产品。一个月的时间37万元拿到手里，他感觉公司真的缓过来了。

    王亿科的团队成员正在对研发的复工复产智慧平台进行测试。受访人 供图

    躬身入局

    和秦卫东忙着求生不一样，王亿科一度放下了“破局”的心。

    王亿科是国家级“双高”企业重庆银城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称“银城科技”）的负责人，他没想到，2020年的这个“下马威”，让他的公司面临现金流断裂，近3000万的项目资金回不来。

    这是一家主营智慧医疗、智慧旅游、智慧消防等领域产品的企业，按以往的行业规律，春节长假后的王亿科应该正在为项目的招投标工作奔忙，今年他却“闲”了下来，每一天都意味着成本流失。2019年未交付的项目要设备做研发，80多个员工要吃饭，招投标项目全部取消或延期。王亿科说，最难的时候，做梦都在开会讨论运营对策:“那时我最怕的是缓冲期太长，公司拖不起。”

    王亿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甚至想“放弃治疗”了。不过他总觉得还是要为国家抗疫防控做点事，就像罗振宇今年跨年演讲里说的，要“躬身入局”。

    很快，一个30人的“家庭办公”研发团队成立了，结合复工复产的“浪潮”，王亿科决定利用公司人才资源研发一个可以简化申请和审批流程的复工复产智慧管理平台，并上报给了渝北区经信委和渝北区大数据局等部门。

    只有一个星期，王亿科获得的研发时间很紧。从前期对****、街道、园区等各个主体的大数据收集、软件研发到2月24日正式上线，刚好7天，在平时这个软件开发至少要1个月。

    “没有机会是容易得来的。”王亿科说，当渝北区把这个复工复产智能管理平台全面铺开后，他忽然发现眼前“豁然开朗”。虽然渝北区复工复产智能管理平台是免费研发并提供使用的，但一系列衍生项目也接踵而至，如智慧园区、智慧综合治理和新的大数据需求等。

    王亿科说，有朋友觉得他当初不再纠结“求生转型”而投入到支援疫情防控的项目中是“放弃治疗”，但随着各种衍生项目的签约，他才发现这是科技型企业“躬身入局”后的必然回报。

崔玉和正在给学生上网课。受访人 供图

    抱团取暖

    截至2月15日，崔玉和的五个少儿艺术培训校区已停摆半个多月，负债超10万元。春节前她原本打算在这天举办一场少儿艺术表演招生。

    止损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关店，每关一个店就意味着会新增至少20万元的负债，5个店100万元，包括结清人工、房租和退学费。“以渝北校区为例，6台钢琴、3个古筝、5把吉他……所有乐器价值不到5万元。”在艺术培训行业沉浮了15年的崔玉和心有不甘。

    “崔校长，2019年下半年校区103位考级学生全部通过。”崔玉和接到行政老师汇报电话。随即，家长们陆续发来感谢信息，多数人还在询问开业时间，她没法回答。

    “能不关吗？”一个知道实情的员工询问。

    “没钱了呀。”崔玉和回答。

    “不是还有学生吗？”员工又说。一语点醒梦中人。

    近年来，许多社区艺术培训机构开放了免费练琴服务，不少学生家长并没有购琴。崔玉和发现，这类家长担心停课停练后对孩子有影响。同时，行业群里每天都有琴行挂出“转手整店”的信息。

    脑袋里突然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联合同样面临倒闭的琴行，租琴给家长免费使用3个月。这种以租代售的模式，不仅能拉动网课的参与度，还能让琴行不必再承担仓库和店铺的房租，未来可参与分红。

    很快，“免费”和“共赢”的双标签吸引了4个琴行的加入，有近40位学生家长租琴。按每台琴5000元的押金计算，崔玉和迅速聚拢了20万的现金流水，增加了上百节网课。凭着抱团取暖、前后联动的方式，她的店活了。

疫情期间芏科科技为厂家供应的纸箱。受访者供图

    跟崔玉和一样，作为一家提供产品包装研发和供应的企业，重庆芏科科技有限公司创始人陈科霖起初也担心业务损耗，但他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员工焦虑。

    没有信心的团队怎么上战场？从1月20日起，陈科霖和公司管理团队开始了每天3个小时的线上会议，他们必须把准方向稳定“军心”：工业企业销售团队转移到电商销售，到复工较早的地区寻找代工厂，不降员工薪酬……

    纵然可预知将面临的种种困难，但他始终没有让公司停摆。

    “谁能在这段期间给我们解决包装的问题，他将成为我们这一年优质的供应商。”当陈科霖在朋友圈看到过去一直想拿到的大客户发出这条信息，他再次体会到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看着业务量蹭蹭涨，销售团队迸发出超强战斗力，文职人员则作为辅助团队，列清单、计价、寻找更多合作伙伴，疫“境”下，这个平均年龄不到30岁的管理团队带领员工都“动起来”了。陈科霖说：“目前公司的业务量比疫情之前增加了30%，这个数字比任何‘鸡汤’都有效。”

抱团发展。视觉中国 图 华龙网 发

    吾当自强

    据重庆市经信委数据显示，截至2019年年底，重庆市中小微企业登记数达84.3万户，从业人员总计858.2万人。为了全力支持这些企业渡过难关，2月4日和3月2日，重庆市相继出台了共60条扶持政策，涉及“金融支持、财税纾困、降低成本”三方面，覆盖税收、社保、稳岗补贴、住房公积金、租金、用电用气、贷款等多个领域。

    但政策再好，自己不使劲儿，不但走不出困局，还会辜负了国家的大力扶持，对此，重庆市美华家居房屋修缮公司负责人李戈帛深以为然。政策发布后的第一时间，他就根据“全市增值税从3%减按1%征收率征收”一款进行预算，2020年将减免数百万税收。压力骤减后，他立刻把线下公司整个搬到“线上”，抖音直播、线上社群、通过免费服务网友，打造公司的品牌IP。他甚至开始考虑招聘“线上员工”以节约人力成本。

    而过去更看重外贸和批发带来“坨坨钱”的秦卫东，最近也忙着开始组建零售销售团队。

    这场疫情更像是一场考验，让秦卫东开始认真审视公司的一切。“企业发展首先要稳、要扎实，不能像过去那样盲目扩张了。今年拼了命，希望营业额能跟去年持平。”至于继续进军川渝火锅市场的梦，在他心里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还有“抱团取暖”的崔玉和、“躬身入局”的王亿科、始终保持“自转”的陈科霖……在这场“硬仗”中，“旧”的模式被迫淘汰，各个企业陆续生出原来不具备的能力。在他们身上，就有全国无数中小微企业主坚韧前行的影子。一如崔玉和的微信签名：不负国恩，吾当自强！（记者 姜念月 李袅/文 黄宇/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