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首次发现的大规模硅质六射海绵生物礁群,佐证海绵动物横跨欧亚大陆大迁徙
“安县一带一些水泥厂开采海绵礁下面的鲕(音er)粒石灰岩作水泥原料,将2.2亿年的海绵礁化石炸毁,令人痛心啊!”省博物馆副馆长魏学峰的话,令记者震惊不已。
海绵生物礁有怎样的存在价值?
这是世界上首次发现如此大规模硅质六射海绵生物礁群。这里隐藏着地球远古生命的秘密。侏罗纪的欧洲突然大量出现海绵动物,它们究竟从哪里来?这在以前一直是个谜。自安县、绵竹一带发现海绵礁后,谜底才得以解开。
然而,2.2亿年前地球留下的珍贵信息,却正在挖掘机下渐渐消失。为此,记者专程到安县进行实地调查。
现场
海绵生物礁区伤痕累累
“前面就是采石场,接到通知说停几天工,不知道啥原因。”5月18日,记者沿着蜿蜒小路,驱车往安县睢水镇鱼洞山采石场方向行进,途中,一位背着竹篓的农妇告诉记者。
一路上行,记者沿途看见有三四处山体被挖开了很大的缺口,岩石裸露,与周围的郁郁葱葱形成强烈反差。地上到处是散落的石块和尘土,风一吹让人睁不开眼。下车捡起一些石块细瞧,发现灰黄色的石头上,呈现很多均匀的小圆点,密密麻麻的。“我们都叫它鱼蛋石,拿来烧水泥好得很。”爆破工白师傅说。
此行之前,记者从一份资料上获悉,硅质海绵生物礁就生长在这种鱼蛋石(学名鲕粒石)上面。“要开采鲕粒石灰岩,必然要把硅质海绵生物礁毁坏。”魏学峰的话,一直在耳旁萦绕。
抬眼望去,山壁上,新划的白色炮眼位十分刺眼,挖掘机和铁筛网静静地呆在一边。“听说那边的矿场出了安全事故,上头要求停工整顿几天。”白师傅告诉记者,安全整顿之后,就恢复生产。
随后,记者来到另一采石场———石场沟光明采石场,四五个工人正在进行碎石作业。“这些石头是鱼蛋石吗?”记者问。“不是。鱼蛋石都是直接送到水泥厂,不在我们这里加工。”一位皮肤黝黑的工人抢着回答。“多少钱一吨?”“听说是10块钱。”“今天怎么没开工呢?”记者又问。“安全整顿。”旁边一工人接过话茬:“听说不能开采鱼蛋石了,说是要破坏几亿年前的海绵礁化石,但现在还是有一些矿山仍在继续开采。”他用手指了指鱼洞山采石场方向和他所在的光明采石场。
发现
勘探石油时意外找到礁群
看上去,呈深灰色或淡紫灰色的海绵礁,与一般岩石没啥区别,那它是怎么被发现的呢?
听说其发现者———成都理工大学石油系教授吴熙纯正带着3个学生在睢水镇一带实地考察。记者驱车来到皇帽山下,在睢水河边的乱石滩上找到吴教授,他正指导学生测量海绵生物礁剖面。
33年前,吴教授带着成都地质学院学生,在安县、绵竹的龙门山脉一带寻找石油时,发现了海绵礁。“我们在白水湖旁的何家沟测量岩石剖面时,无意间发现了海绵礁。”吴教授回忆,当时,发现岩石厚度有明显变化,正常岩石是一层一层的,而这里的岩石突然冒起一大砣,呈突起的岩丘。吴教授的第一反应是:“这可能是海绵生物礁。”因为他曾在国外教科书上看到过,海绵礁就是这样的地质结构,但这在当时国内地质科学方面还是一大盲点。
很快,成都地质学院成立了专门的研究小组。1975年,小组深入安县、绵竹一带勘探。经过仔细研究、认真比对,终于确定这是硅质六射海绵生物礁。勘察发现,生物礁分布密集地区,如睢水镇至白水湖畔地区,每平方公里有海绵礁9个。地表出露的海绵礁在安县地区最为集中,例如在睢水地区,南自鱼洞山,向北东方向经桐子园至白水湖畔的皇帽山,沿马鞍塘组地层出露有7个海绵礁。
吴教授预测:安县、绵竹一带地表有海绵礁100多个,地下有700多个。“这就是一处典型的硅质六射海绵礁。”吴教授用手摸着一紫灰色的岩石告诉记者,它的两翼倾角为25°至31°,证明礁体在当时的古海底具有明显的原始地貌隆起,礁体间距离由150至300米不等。
据悉,世界上其它地方已发现的硅质六射海绵十分稀少,主要是化石碎片,很不完整,也未形成生物礁。在安县、绵竹一带海绵生物礁地质遗迹主要出露形式为:海绵礁、海绵化石和海绵礁相带。经测量发现,有些地表海绵礁体高度为40至80米,礁体底座长轴直径为80至200米。“发现如此大规模硅质六射海绵生物礁群,在世界上尚属首次。”吴教授说。
而这一带的硅质六射海绵化石形态各异,呈杯状、碗状、壶状、草帽状、蜂巢状、花瓣状等数10种形态,最小者不足1毫米,最大者直径可达80厘米,是世界上目前发现的最大海绵化石。
发现海绵礁3年后,吴教授第一篇关于海绵生物礁的论文———《川西北晚三叠世海绵生物礁发现》,在国内一地质科学杂志上发表,引起海外专家高度关注。1982年,在意大利米兰举行的国际大会上,吴教授关于川西北晚三叠世海绵生物礁的报告,引起海外专家的震惊,世界著名生物学专家E· 弗吕格尔教授激动地表示:“安县硅质六射海绵礁是一个重大发现,它属于罕见的深水硅质海绵礁,具有相当重要的研究价值。”从此,安县成为海外生物礁专家经常“造访”之地,先后有德国、美国、俄罗斯、加拿大等国家的学者来此考察。
考证
海绵动物横跨欧亚大迁徙
通过33年的考察研究,吴熙纯等专家发现:硅质六射海绵只在安县、绵竹一带的龙门山脉造过礁,这也是它们最后一次造礁。目前,硅质六射海绵在太平洋中仅存两个属。
“海绵礁是怎么形成的?”记者不禁问。“就是海绵造的‘房子’。”吴教授笑着告诉记者,硅质六射海绵造“房”不用其它材料,而是用自己的尸体一层一层地堆垒而成。“很多人都以为海绵是植物,其实,海绵是一种低等动物,白白的,属多孔动物门,形状就像一个瓶子,如手指般粗细。”吴教授伸出一根食指比划着。他告诉记者,海绵很有能耐,靠体壁上的小孔吸入海水中的养分,然后把废料和小海绵从顶部“瓶口”喷射出来。“它们的这一代谢方式还真不简单喃。”硅质六射海绵喜欢在很坚硬的石头上造“房”,一般喜欢选择鲕粒石。
“这里曾是一片川西北古海湾,海水深100至200米。”吴教授介绍,古海湾北起古秦岭、米仓山、大巴山一带,南至康滇古陆,东抵川中古陆,西达松潘甘孜海。古海湾的西北方是甘孜-阿坝海槽,这一海槽又与其西方的喜马拉雅-古地中海海盆(又叫古特提斯大洋)相连,平武-茂汶一线是当时的陆棚边缘,那里有一条古龙门山岛链将甘孜-阿坝海槽与海湾隔开,起到一个堤坝放水闸的作用,使海湾处于一种安静低能的环境,加之海水深度适宜,最符合造礁和喜礁海绵动物生长、繁衍和形成生物礁。
吴教授指着眼前的沟壑与山峦,向记者勾勒出一幅2亿2千万年前的景象:这个亚热带气候的海湾里,有机质非常丰富,生栖着非常多的古生物,六射海绵与居礁海绵、珊瑚、蚌壳、海百合、介形虫、蠕虫、海胆、菊石……自由自在地在深蓝色的海水里繁衍、生息。这些小小的海绵能抗击海浪冲打,并能将海浪打碎的生物碎片和海水中的碳酸盐质泥以障积形式滞留下来堆积、沉积。这样一代一代地堆积、沉积、粘结、固定,逐渐形成一个个能抗击海浪的暗礁,这就是生物礁。
一个沧海变桑田的故事,曾在这里演绎:三叠纪末,由于地壳运动,龙门山脉开始造山运动,海绵礁从海底慢慢升起,最后暴露在地表。生物礁分布面积沿龙门山边缘约38公里,向龙门山纵深约7公里,分布面积约266平方公里。大多数暴露的生物礁分布在龙门山前带。
“安县、绵竹一带硅质六射海绵礁群,是一种不可再生的自然资源,在地质演化史上具有重要的全球对比意义。”吴教授表示。
由于过去只在欧洲发现过硅质海绵礁,其它地方都没有发现任何硅质海绵礁的地质痕迹,因此,“在侏罗纪的欧洲突然大量出现海绵动物,它们究竟从哪儿来?这在以前一直是一个谜。”强烈阳光下,吴教授眯着眼睛略带沉思。
自安县、绵竹一带发现海绵礁后,谜底才得以解开:安县、绵竹一带的硅质六射海绵是欧洲同类海绵的祖先。这一带的海绵礁生长于晚三叠世早期古地中海东海滨的川西北海湾,由于地壳的运动变化,古地中海逐渐向西退缩至欧洲,川西北古海湾逐渐封闭。这种海绵动物也随着海陆的变迁向西迁移,历经数千万年横跨欧亚的大迁徙和大演变,才在欧洲定居下来。
而这一发现,填补了海绵动物地史演化的空白,也从一个侧面提供了古地中海变迁和欧洲侏罗纪海绵起源的线索。为研究物种进化过程、古气候变迁等,提供了非常有用的实物资料。
遭遇 保护不敌采矿热强大攻势
“跟我去看一处景观。”紧随吴教授,踩着河滩乱石,淌过睢水河来到对岸,吴教授回身指着起伏的山峦问记者:“你看像不像‘睡美人 ’